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青海整个播音主持行业里面基本都没几位科班出身的人。“我顶多就算是声音条件稍好一些的普通人,但我好在还算是勤奋。”学机械机床专业出身的郭建学谦虚地说。
上世纪90年代初,郭建学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的高考。和当年很多考生一样,他第一次高考失利,经过复读,终于考上了青海大学,学的是机械机床。
上大学嘛,身边好多人除了忙学业,就是在忙着谈恋爱。郭建学自嘲开窍晚,没想过谈恋爱,一天到晚除了上课也有些百无聊赖。有一天,他看见校园广播台招人的消息,就拉着同样是单身汉的室友一起去报名了。“我们家往上数多少代,都是种田的农民,祖宗八辈没一个人干过一点跟文艺沾边的工作,所以我也没觉得自己能干这一行。要不咱也不能学机械机床啊,学这个专业就是为了以后能去工厂工作,感觉是个铁饭碗。”郭建学报名广播台的校园编辑,虽然学理科出身,但他热爱阅读,稿子写得很漂亮。很快就在广播台如鱼得水。一个学期以后,老广播员面临毕业,校园广播台缺人手。宣传部的老师让郭建学先盯两天,等新生进校再招人。“我就一边当编辑一边组稿子,读了几天,老师说,不招了,就你了。”就是这么一句不经意的话,郭建学便从此与播音行业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对他个人而言,想出成绩反正是没有别的办法,就是大量的练习、实践。即便是不算大学校园广播站的那几年锻炼,也不算他在当地广播电台的3年工作经历,“我从事这份工作也超过22年了。这22年,我从没离开过一线,最忙的时候从早说到晚,一天录过5档节目。”郭建学说,即便是最忙碌那会儿,他也没觉得疲于奔命,喜欢这份工作,再累也愿意接受。
去年,央视资深新闻主播王宁应邀来到青海电视台和大家做业务交流。在那场座谈会上,王宁的很多话都让郭建学印象深刻,有一句话他特别认可——说一千道一万,你专业得好。“我太赞同这句话了。哪有什么诀窍,理论上就是大量的去读,熟悉新闻稿、熟悉主播台话筒。稿量、阅读量够了,那效果是绝对不一样的。”郭建学说得很实在,这个行业虽说有专业的教材、有很多前辈总结的宝贵经验、也有非常重要的技巧,但是绝对没有现成的“武林秘笈”能让人醍醐灌顶,顿时功力大增。
量变引起质变,这才是真理。想想也对,我们只听说过声音条件不太好,经过勤学苦练,成为一位优秀的新闻主播、节目主持人;而绝没听说过空有一把好声音,稿子读得磕磕绊绊、脑袋里还没有知识储备,就能成为合格的主播、主持人。“也许有极少数人属于老天爷赏饭吃,不那么费劲就可以取得不错的成绩,但这几率太低了,而且我们可能并没看到人家私下的努力。绝大部分人都需要下苦功去锻炼口腔状态。你的气息、声带周围的肌肉群都是要经过系统而科学地训练。”郭建学很遗憾自己没有在大学受到过专业的培训,一直是摸着石头过河。
上世纪90年代,他刚刚来到青海电视台时,台里人手紧缺,新闻播音员这个工作岗位上,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四个人。整个电视台总体的栏目数量或许没有现在大,但每个主持人要负责的节目量可比现在多不少。当年节目都是录播,主持人们通常每天都是来到台里一档节目一档节目地录制,“也幸好是录播,给了年轻人足够的成长空间和时间”。
尽管都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,郭建学说起当年的工作流程,还是记得清清楚楚。他说,那时候每天上午要去一大一小两个相邻的机房,先在大机房里面录当天的《午间新闻》,然后马上去小机房录一个经济类节目,叫《经济十分钟》。为了减轻后期压力、提高节目录制效率,当时的录播是主播录一篇稿子,然后编辑开始插画面,主播趁这段时间,赶紧熟悉、录制下一篇稿子,录完了马上传给编辑制作画面。一上午基本就是马不停蹄。
到了下午,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录制《青海新闻联播》。从拿到稿子,和编辑对接、修改稿子,到配音间配音,与搭档沟通,再到化妆、进行录制,有时候临时来了加急稿件进行补录等一系列工作,所有人脑子里弦都是绷得紧紧的。等到所有事情搞定,郭建学这才囫囵地吃个盒饭继续赶去录制下一个节目。
当时还是个快乐单身汉的郭建学,一点不着急回家。录完《青海新闻联播》,吃个盒饭就开始去录《晚间新闻》。忙忙碌碌录完《晚间新闻》,也基本到了夜里,“我们那会儿还有一档早间新闻,所以一并就给录了。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郭建学都是早上9点钟上班,一直录到夜里11点半,才算圆满结束一天的工作。“这么干了好几年,肯定会累,但是很充实、很快乐,也很有成就感,什么加班费之类的,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。”
采访中,不难看出,郭建学谈起曾经的奋斗史,语气中难掩兴奋,他清楚记得很多细节,也许当时是辛苦的,但多少年后回头看,却也是精彩有趣的。这也让人非常感慨,年轻时能够为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尽力奋斗一把,往后回首也能自豪地说一句没白年轻一把。
如今,几乎所有卫视电视台的新闻联播都是采用直播的方式。直播对于主播及整个节目团队都是很大的考验,毕竟要面临太多不可预测的突发状况。也正因如此,一般情况下,电视台的新闻主播都是排班轮流工作。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或者人手特别紧缺时,才会让主播们连续做直播。
所以听说去年“两会”期间,郭建学连续上了22天直播台,记者还是挺惊讶的。郭建学赶紧说:“这其实不算什么,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,大家都在加班加点。”聊天中,记者得知,其实在很多年前,台里只有两位男主播轮班的时候,因为另一位主播要去北京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业务培训考试,郭建学曾经连续工作过39天无休。
“39天无休算什么,我们郭老师曾经连续16年没休过年假!”旁边有人说了这么一句,简直就是让记者的惊讶逐渐升级。来青海台也不过22年,也就是说他近几年才开始休年假。“也没有那么夸张,不休年假而已,平时没有排我班的时候,我也是休息的。”郭建学连连摆手,让记者不要那么惊讶。
记者突然想起来,此前看到过郭建学和儿子在一起的照片,哪怕就是为了孩子,也没休过年假吗?这么一说,还真打开了郭建学的话匣子。他说,对于家庭,他常感内疚,只能感谢长辈和妻子、对自己孩子的理解和支持。
“结婚时,我就没休过婚假。结完婚和我爱人回了一趟娘家,然后就去上班了。等我儿子要出生了,我又没休成假,因为要面临即将开始的赛事直播。”郭建学记得,儿子是上午11点40多出生的,他当天上午还去了一趟单位准备赛事直播的材料,然后才赶去医院。看着妻子孩子终于平安地从产房出来,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。然而一想到下午要跑到青海湖准备直播去,再一想嗷嗷待哺的孩子和虚弱的妻子,他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“我母亲和我丈母娘,包括我爱人,根本没用我开口,直接说你踏踏实实去工作,这里没问题,别惦记家里!”郭建学说,台里也知道他的特殊情况,因为大部队早在前一两天就去青海湖边驻扎了,为了让他看到孩子出生,领导特意给他协调了一辆车接他。如果下午必须出发前,孩子还没出生,郭建学可能也不能继续等了,必须赶去直播现场。这么一想,小家伙也是很配合爸爸的工作!
满心都是初为人父的狂喜与不舍之情,来到直播现场和大家会合,同事们都聚过来问他:“生了吗?顺利吗?儿子还是姑娘?”那一瞬间,郭建学觉得温暖极了。“我儿子现在都上初中了,这么多年,我媳妇儿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当年怎样怎样,她从不抱怨。她是医生,早出晚归,工作有时候比我更忙,但我们俩总能配合得很好,这一点很难得,我也很感激她。”
郭建学说,工作再怎么忙碌,也得尽量分配时间,兼顾家庭和工作,不可顾此失彼。儿子上小学的时候,他天天接送,早上送了孩子再过来上班,晚上也会接孩子下学。“这也得感谢这些年我们台来了很多年轻人,我们排班都是有商有量。年轻人周末想放松,而我工作日想接送孩子,于是基本周末、节假日就排我的班,工作日就排他们的班,双赢!”郭建学很看重和孩子的相处,他觉得其实不用太多大块时间,每天都要和孩子保持良好的沟通更重要。“你别看我曾经16年没休过年假,但是我和家人孩子沟通的时间并不缺失。”郭建学挑着眉毛颇为骄傲地说。
生活中的郭建学还特别喜欢运动。斯诺克打得相当有水准,游泳也是非常出色,全都是准专业级别的。“我除了长跑不行,其他的都能尝试。”郭建学笑着“自黑”,之所以长跑不太行,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在农村一直是光脚跑来跑去,所以长了个扁平足,以至于现在跑多点,脚就受不了。
和郭建学聊天,也让记者开始反思,当工作忙碌成为每个人的常态时,我们或许应该开动脑筋创造与家人孩子相处、与自己独处的时间,而不能一成不变地只抱怨时间不够。
郭建学对青海有着很深的感情,但他并非青海本地人。1986年,只有13岁的郭建学跟随父亲从河北老家来到西宁。那时候,西宁的各种基础建设肯定远不如现在。但郭建学说,自己小时候生长在河北农村,在来西宁之前,他见到过的最高的建筑就是两层小楼,还是在隔壁镇子,他们镇里村里都是平房。
“以现在的眼光看,西宁那时候或许挺落后、挺荒凉的,我记得周围山上连一点绿色都没有,满眼都是裸露的黄土。可即便如此,对当时的我来讲,西宁还是要比家乡的条件好得多,起码楼房已经比较普遍了。”回忆起当年对西宁的初印象时,郭建学说得非常朴实。
13岁,正是读中学的时候,郭建学对于那段插班生的适应期印象深刻,严格说起来,起初并不是很愉快。西宁算是一个移民城市,来自全国各地的人聚在这里一起开发建设西宁,普通话是大家的通用语言。“到西宁之前,我对普通话都没什么直观印象,我们村好像只有当兵回来探亲的人才能说两句普通话。”初一下学期,一帮刚刚进入青春期、皮猴儿一样的男孩子,面对一个来自河北农村的插班生,“特别是我还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北土话,连一句普通话都不会说”,结果可想而知。老师只要在课上叫郭建学回答问题,下课就会有调皮的男孩子围着他学他的口音,那一刻真的是让他尴尬至极的时刻。
郭建学心里打定主意要学好普通话。他只记得自己那时突然变得沉默起来,在学校几乎一言不发,总是支楞着耳朵听老师同学说话。很多年之后,一次去看望初中时候的语文老师,年事已高的老师看见郭建学,笑着说他的语言天分着实令人吃惊,“老师当时怕我适应不了,一直观察注意着我,他发现我入学一个星期,就基本能说流利的普通话了,这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。”郭建学说,自己已经记不清当时用了多久学会了普通话,语言环境还是很重要,总之耳濡目染之下他很自然就开始说普通话了。
与郭建学的采访是在他办公室里进行的,他的办公桌面积不大,却井井有条、非常有内容。不仅有专业书籍,也有他平时收集的好友字画作品。采访过程中,有些很温暖很有趣的小细节。比如,一位年轻的编导敲开办公室的门,笑眯眯地问:“郭老师,我刚加完班,想跟您借个洗头水用用。”郭建学立马起身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瓶洗发水递过去。不多时,年轻编导洗完头发把洗头水还回来,又借了其他几样小东西,郭建学一一找出来递过去,念叨着:“吹风机要不要啊?吹干再出去,别感冒!”一会儿又有人问他要茶叶、借字典什么的。
“我这儿就是百宝箱、杂货铺,要什么有什么。每次这些年轻人管我借东西,我都特高兴。”说着,郭建学起身去开自己的衣柜,“你看我的衣柜也从来不锁门,里面有好几十条各色领带,还有熨好的白衬衫,上节目难免有小状况。谁有需要都可以直接打开取用,方便!”
来源:CCTV中国电视报 记者:李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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